北岛沉

想吃饭

归途

  在夜幕冷却一天的热烈之前,夕阳倾泻出他所有的余烬抖落在云间,承载着沉淀下来的诚惶诚恐与焦躁不安,以及他们对过往的苦涩难言。


  巡演大巴在蜿蜒的海岸线旁缓缓行驶。前方的路还是那样漫长,好像会携同他们的惆怅一起永无止尽的蔓延下去。

  金发鼓手用困意应对所有混乱的情绪和疲惫,他梦到自己被爱人紧紧拥抱,草莓味的香烟气息令人着迷。


  梦外的人用余光静默的看着鼓手,眼里那片翠绿的湖泊没有泛起一丝波澜。他承认他讨厌黄昏,美好期望与残酷现实的巨大反差所造成的割裂感,无法掌控的事实,年少时察觉到痛苦的那一瞬间。黑发吉他手又想起放学路上怎样被同学嘲弄和讥讽,他们伸出手想来伤害自己怀里那只奄奄一息的雏鸟。小家伙的身体随微弱气息一起一伏。

  像眷恋着的少年在落日下熟睡后的恬静侧颜。


  掌心中托起的温度逐渐消逝,如同它微不足道的出生一般,悄无声息被命运带走一切。


  他将它埋葬在后院的花园。


  直到最后雏鸟也没能合上眼,翅膀微张着,黯淡的羽毛被夕阳染成金黄。

  曾鲜活过的生命,变成了沉闷的土堆。

  他忘记自己曾与那群人有过怎样的争斗,忘记他们又在自己身上添了几道淤青。脑海中初见雏鸟时它忧郁的眼神和它被重摔在地的画面重叠在一起,他只觉得心痛,只记得心痛。然后双膝跪在满是枯枝落叶与细碎石子的地面,嚎啕大哭。


  ——梦醒了。

 

  鼓手发觉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一件酒红色仿羊毛外套——那个有着一头黑发的吉他手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它。也曾在队员们的盘问下分享过这件衣服的来历:出自吉他手多年前萍水相逢的一位年轻姑娘,他们都讨厌自己身上的衣服,又对对方的穿着表示欣赏,于是爽快地完成了交换,然后继续踏上各自前行的路。鼓手听完这段简单的故事后撇了撇嘴,并没有什么浪漫的邂逅,也没有热烈的爱情。

或许也有点庆幸,它只是段简单的故事。


  “Zim去哪了?”

  鼓手环视周围无果后,问向在大巴后座闭目养神的pogo。

  键盘手皱了皱眉,“你没看见车已经停下来了吗?”说着抬起手指向窗外,“Manson晕车,Twiggy陪他下去了,你觉得Zim会在哪。”

   

  他在哪,我也不知道。

  总是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与归途。

  鼓手将红色外套揽在怀里,去寻找它的主人。


  天空已经被染了半边黑,空气也变得微凉,鼓手不禁又将外套往自己怀里揣了揣。隐隐约约中那股穿梭在领口间的冷风好像也浸满了清淡的草莓香气。虽然这味道也只是因思念产生的错觉。


 金发的鼓手自幼起就不善言辞,也不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,更不善于去像他们张扬的主唱一般,在舞台上宣布要怎样惊扰天地。这也就注定了他始终无法融入这般喧闹的人群,于是宁愿在演出结束后拿几瓶碳酸汽水匆匆回到巡演大巴,一次又一次面对他的无家可归。

  谁又不是受伤的灵魂,不过是聚在一起彻夜狂欢,来掩饰他们心中的空落与孤独。

  后来遇到的那个有着碧绿眼眸的人,倚在窗边这样说。一声轻响后火苗点燃他嘴里叼着的烟,也照亮他柔和的下颚。


  似乎是某种冥冥的指引,很快金发的年轻鼓手就在不远处的草坡发现那个身影。

  鼓手拨开半数枯萎的草丛,缓缓向前行走,就算他真的很想朝他跑去,像在梦中爱人对自己那样温柔一般去紧抱住他。但那少年始终不敢。


  “Ginger...”

  Zim轻声呼唤他的名字,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。树叶窸窣作响,落下的影遮住金发鼓手半个清秀的脸庞。

  Ginger将衣服披在Zim的肩上。

  “谢谢你。”

  他们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。或许也并不重要。


  Ginger抬眼望着那些零落的星,感觉自己与身旁的人之间的距离比他与未来更遥远。


  对于过往的痛苦经历,人们似乎总是会以记忆模糊来搪塞自己不去回想。可能是潜意识中的逃避,也可能是身体本能的不想再去重温创伤。故乡的后花园里那座小小的坟墓,他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遍。

  可记忆这种东西谁又能做得到完全忘记,不过是被往后更多或苦或甜的事情层层遮盖,将时间缩短追溯到源头,那些伤疤还是一样可怖的让人心颤。

 最深刻的感受往往也都是悲剧。


 Ginger,

 我们都是彼此的悲剧中那个留不住的人啊。

 

 说不出的话始终埋在心底,只是这样想着,无望无求无悲无哀的想着。

 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黑发的吉他手终于开口,向身旁的人伸出手。

 “我们还得继续向前走,”

 “我们都得继续向前走。”

  

  “是啊,”

  Ginger心想。

  “路还是那样漫长。”

  

  他也宁愿自己心里是这么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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